明天大雨下了一整夜

放心,不更新的日子也没有在炒饭

【宪渭】缘 来 使 人 盲 目

_2021年七月成稿

_今天凌晨三点突然惊醒睡不着改的


:由于脑中突然有本作奇怪的名字而成

:初写在听漠河舞厅


-可能会很割裂

   其实这件事的开端也算是平常,年逾三十、单身独居的徐渭先生赶着稿子不知何时睡过去。而后被热流扑醒,大概是楼中起了火,烟雾报警器吵嚷,尖声嘶吼。

 从稍远处看就能意识到此处将成为危楼,尽管稍远处也不敢有路人太近就是了。火焰如一口金红牙齿,正撕咬墙皮。很快坍碎成黑灰残骸,凋落如泥泞焦枯残雪。

  但平常于他其实总遇到此类突发事件,放在起点大概能占一个无限流大男主文案的程度。文案即孤儿出身,去哪哪炸,流窜来一个杀人犯必然当面撞见,上街时十八个花盆连着掉落,春游可以遭遇二十八辆车连环追尾,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最后被锤炼出一个戏谑苍天是不是想干掉我的大心脏以及敏捷而活蹦乱跳的身手,最后变成不正常而合理的人。

  以至于他感着温度响声,从容向外走去,甚至拾起地上险些绊他一跤的外衣。才扶着墙踩下第一阶台阶,厚重白墙隔去了大部分声音,脚步落地笃实的如心跳,在心跳时目光所及逐渐收整入黑暗。

  从十七楼向下跑,路还长,他听到外面有消防车警笛声,热气消了些,黑暗里一切逐渐柔和,声音,温度,以至于触感在模糊中失语,烟雾也不再侵扰他。

  他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看不到东西,那种黑暗覆盖几分钟后就离去,但因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好像是好几个世纪。从此以后,间歇性失明就成为他身边踟蹰的灵,三番五次,有惊无险,好像在诡异的黯淡里趋向神明,划开另一维度的距离。 

  不知为何,从小到大,他面对致死危险时都有隐隐兴奋,好像伤害到自己是会带来什么,除了鲜血,疼痛之外,还有什么在黑暗之中存在着,未知就是希望。

  

  一层,两层,一切渐无声息。

  不对劲,他停下,手指无意识张开贴在墙上,触着唯一的实体,而实体并不滚烫。几乎是他意识到不对的下一秒,就突然感觉一阵晕眩,猝不及防下跌在地面。

  好像是失血过多一样,不知为何他这样想,却感觉自己不会死,再灵异也不能出事,这种诡异的想法持续下去,头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好像是什么锐器扎了进去,硬生生要把骨头破开。在痛苦下面却有一种惊人的微小的熟悉感。

  徐渭强压着疼一点点伸手去触,因为疼痛,五指分的很开,像是爪子,却被另一只略凉的手摸过来十指相扣。

  黑暗之中其他感官敏感,那只手骨节分明,能确定是一个男人。不知有意无意,男人手伸过来的时候手背擦过他太阳穴,痛感就像融化的雪一样迅速消失融化。

  男人抓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指尖在他的掌心上滑过。徐渭很快明白这是在写字,于是借势在地上坐好,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乖乖伸出去任着对方比划。

  不要害怕,我记得路,我带你出去。

  

  好的,不知为何徐先生就笃定着对方会带他去安全的地方,甚至还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至于刚才的头痛他既无法解释也无意问起,似乎是被男人触过之后就消失不见。他向来是遭遇多了怪事的,能解决的自不会多问,加上不知道哪来的对痛苦的兴趣,好像叠加上痛苦就是一种证明,标着和别人不同的鲜明又浓重的印章。

   他感到男人附下身揽他起来,照顾的好像知道他刚才受过疼,手有力的扶着他腰侧。等他站稳之后就放了开,伸一只手牵着他前行。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一个人的紧张、一个人的心跳,他意识、他思考、他考量。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犹疑,男人握着他的手略松了些,徐渭意识到对方的顾虑,立刻道:虽然常言人鬼殊途,但我不信常言,你不必担心。

  对方:……

  男人的再次托起他手,似乎是怕误会动作很慢,又轻轻在他掌心写,何出此言?

  就算是以写字这种低效率回应对方也接了他话,徐渭笑道: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地方,你若是知道路,平常人大概早就出去一去不返。我也不信你会蛊惑他人长留,所以多半是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来引渡他人。

  终点。

  终点是什么,我倒不在意,也说不上既来之则安之。只是人怎么样都要活,无知了才算真死,也没什么追求,我看着世上种种,如何都有意思。

  他看着徐渭。那个人此时看不见的眼中却有万千光点闪亮,那是一种自然的明快的向往,从他第一次看到起,纵谈天下事时候长风拂过竹叶,就是风骨堆来的漂亮,取来不见大雪,也知坚韧的干净。

  那只有在取得知识和得意展现知识及才华的混合物时才看得到的明亮。

  而他纯粹看自己时,却带着一丝渴望和黯淡,太淡了,以至于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还只是还算年轻就饱经沧桑的徐先生在沉默时自带的微小阴影。

  

  灵感于未知处一动,他又写下:我。

  对方笑容收敛些,确定道:我听过你说话。

  徐渭似乎是意识到了这话不对,本该满不在乎但到底还是鬼使神差补了句:似乎,我想。

  这下子是无语凝噎,而徐渭却还是一副等回应的样子,于是他只好再次十指相扣带他走,肌肤相贴的不留缝隙,以此表示没有下文。

  没有得到下文的徐先生自知之明不高,轻笑。

  男人的手有力而冰凉,似乎十指相扣的缝隙里塞满了碎冰,一点点镇压他慌张。沉默不语,牵着他一路向下走去。

  一时间无言。

  某一步他再抬脚时突然感到一种阻力,水波推着他,像是一种走进冷水的感觉,从脚踝一点点向上攀附。

  没有波涛汹涌的声音,没有潮水涨落的声音,是独属于他的河水,河水即将没过他心脏。

  如果说最开始的疼痛还可以归咎于幻觉,这种掉水里的却生怕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要是真的水域,他不肯连累。

  男人用力的回握他的手掌,似乎是在安慰并回应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死抓住男人的手,用力的已经僵硬。

  有水吗,他艰难开口。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在他的掌心里划了一个字,一笔一划用力的粗糙感,渴?

  不是,他已经要失去思考能力,水流像锋利的刀子,快撬开他嘴巴,盲眼也被沤的发疼,溺。他用左手抓住男人右手,右手指尖在男人掌心艰难的写下两个字,走,溺。

   不能停下,不能留下。

  写完,他用尽剩半身力气狠狠推了对方一把,男人被他向来时处甩开一些,他头也不回的向前方的路跑去。也许会撞到什么,也许会改变什么,也许他会死去。

  但是他不会让对方跟着他涉入这片莫名其妙的水

  来杀了我吧,厄难,他咬牙切齿拼命向前,水流撕开他绑长发的深红发带,如果我暴死,他就知道前面的危险;如果我活着,我就去和他道歉。不能让那个人涉险,不允许他出事,如果这是我的灾祸,就展示我的恶果,和他没关系,多疼啊,溺水的感觉居然是疼,是口腔仿佛被人填满碎冰,拼命向下咽,但是只有空气捉弄他,努力咬下嘴唇,填着一线血,密闭无济于事,水灌进来。如果我暴死,他就知道前面的危险,如果我活着,我就去和他道歉。太黑了,他突然恨起来自己的盲,又爱起了自己的盲,这样无所顾忌的放开一个人,看不到,不必愧疚,只有担忧。

  "徐渭——!!"

  突然之间他听到一个陌生而暴怒的声音在呼喊他的名字,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居然没有恐惧,只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心虚。那声响撕着凛冽鲜血劈开漫长黑夜,如暴雷硬生生砸开水花,完满他一次呼吸,接着就有一个人紧紧的把他摁到怀里。

  是那个人,那个一路牵着他的人。

  

  在历史与现实交界处的河流迟滞。

  男人附在他耳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相信我,我不是幻觉。

  男人的皮肤贴着他的皮肤,他的骨骼坚硬,怀抱结实,男人抱着他,把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肩上,看不见更多,就不会想更多。接触的地方溺水感一点点消失了,像是什么在退潮,悲伤退潮,死亡退潮,故事退潮。只有口腔里的感觉被衬的越发清晰,似乎空气要顺着唯一突破口把他灌死。他在对方的怀里打颤,一时不知道失去他和永远失去他哪个更不能容忍。

  还有哪里疼,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已经快听不见了,他没办法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唇。

  对方的手指一点点摩挲上来,温和的带一点结缘意味。

  可是你的手也好冰,他迷迷糊糊的在对方怀里快昏过去,莫名的呢喃半句。

  男人的手不动了,良久,他开口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这算什么问题,黑夜要被用来八卦,但是他不介意唯一同伴询问私人生活,所以徐渭十分洒脱的答:还未遇到。

  说罢又被呛了。接着有冰凉的触感压在他唇上。

  如果他能看见,就像是唯独一点残阳,蓝的清澈,扑打它凝固的潮,大雪冻结潮水,而血气热腾腾几团白雾弥散,濒死的明快新鲜。爱人归来抹去他眼前深红,亲吻他。

  若不是亲身走过这莫名无边漫长黑暗,定会认为这样爱的直接而动人,是已经交往许久,在阳光灿烂时接吻。

 

  男人浅尝辄止,几乎一触即分,诡异的来不及掺杂感情意味,徐渭此时刚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瘫的要命,一双干净眼睛简单直接写着我不想动四个大字。

  男人警告似的捏了捏他的脚踝,显然是用了力气,衍出一点痛感,接下来从声音判断,男人似乎是背对着蹲在了他的身前,还牵着他的一只手。

  "不许自己跑了,我背你。"

  徐渭被他背着,加上刚才还被亲了一口,此时心情莫名大好,话也多了起来,附在对方耳旁问,方便告知一下名字吗,我们离开之后认识一下。

  男人摇了摇头,发尾扫的他眼睛有些痒。

  为什么不说话啊,他心里闷了一小口委屈,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徐渭的情绪,停下,抓住他手向上引。

  指尖触到了对方的唇,男人就放开了他的手。

  他的下半张脸都沾了血腥气不明液体,如果必要形容,就像一个人站立时连续四次翻江倒海式吐血,期间被按着不许洗脸能造成的效果。

  他一下子就懂了,几乎是吼出来问,说话会对你造成伤害??

 男人点了点头。

 徐渭看不到他动作,趁着指尖还能定位对方,气急败坏直接踮起脚尖狠狠亲了上去。

  浓到窒息的血腥气灌进他的嗅觉,他明显感觉到那个人愣了一下,于是带着点报仇的快感加深这个吻,然而没有经验的徐先生还做不成什么,只是像只猫似的舔过他。

  接着他就再一次被男人用力抱住抵在墙上。那人扣住他后脑,把舌头抵进他口腔,一点点化去血腥气,耐心的延长感觉。

  徐渭被吻的眼眶发红,感觉一滴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原来我哭了吗,他试图去摸这双突然有了感知的眼睛,手却被对方用力捉住。

  男人确定他不会乱动后才放下,揉了揉他长发,未加解释。

  

    长路依旧无知,他前行时漫无目的想,时光排外不容许他分析历史,空荡荡里却因为伴侣的存在而出现一些意义。对方把刚才他奔跑时甩掉的外套拾起递来,他伸手接过后自然的向衣兜摸去,无意识的翻几下带了些什么。

  男人并不在意他放慢脚步,耐心的等着干燥的衣裳为他磨蹭一点柔软上来。他先摸到的是几颗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包装纸在他指尖下发出光滑的响声,又是什么圆柱形状的小东西,他不小心压到了按钮,一点清冽带香气的喷雾洇湿了他的衣袋。

  徐渭回想了半天,大概某次购物凑满减随便拿的香水,主要业务是喷房间并不能拿来喷人——属于包装上明明白白写着接触到裸露皮肤大量冲洗然后就医的那种化工产物。

  他垂下眼帘,再放回去,牵着对方的手一心一意走。

  他们肌肤亲近,模糊起微升的温度,热量融不化哪片雪花,只能在恻隐的间隙用来自以为是春天前兆。

  一切简化为走下去,不知道目的在哪里,不知道正踩着哪里,或者爱就在身边,我们做梦,我们思考,我们不知道自以为是的过程正是目的,目的就是和对方走下去,所以和谁都没关系。路上的花就是最后的花,生长的故事就是最终的故事,最终的故事只剩下四季流转,春天真的到来了,但不在这里。

  男人的脚步放缓,牵着他向无所知处行,掌心竟然也透露一丝热度,还给难测之得失。

  他心跳隐隐加快些,能听到红血冲刷时每一个用力的鼓动,譬如向前奔跑,心情激动。

  看到光。

  成线的白光落进来,像是从前有人在他眼前缚上纱布,如今一点点拆开。

  别看。男人耳语,用什么柔软的布料缚住他眼睛,他去摸,发现是那条溺水时断开的发带。

  这次是他们共享的幻觉么。一路走来他坚定对男人长足信任,却还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看,看到的是什么?

 

  起风了。

  夏风吹过他脸颊,热的让他一怔,出来了吗?他本能去抓男人的手,却扑了个空。

  隐隐约约,影影绰绰,雾里看梦。

  恍惚间他站在公司门口,并非原装的家人都看着他,他们鼓励的眼神里带着焦虑的爱,他们期待他安定下来,改掉时不时瞎掉的问题,改掉不愿意恋爱的问题,改掉总是做大梦的问题,如何认知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常人,总觉得城市以历史方式运作。

  太阳升起,云霭抹去,四方安定。

  光明,透彻,绝对敞亮的人间,一个病人回头撞开刚逃出来的大门,想要回到黑暗。

  别看,跟着你自己走。男人的声音还在,他没有取掉那深红的发带,却还在看,就像眼球被剥出来裸露,明明闭上眼,明明挡着眼,却还看得见。

  和我自己走。

  今天他三十岁了,生日当天推不掉相亲,幸好姑娘只是一心搞事业,同样深受催婚其害,非常理解,无意深交。咕掉长辈订的餐厅,和他一起去江边游荡。

  后来气氛使然他们喝的也有点多也聊的有点多,女孩和偶遇的朋友一起回家,告别时她踉踉跄跄挥挥手向他喊:要坚持下去找幸福啊——徐老师——

  他拿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烟花向女孩挥别,自己放的很开心。最后醉倒在江岸上。

  在他身后,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有几丝白发,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只燃过的烟花放在自己掌心,擦着光芒借了最后一点火。然后从他外套口袋里抽出管颜料,丢在公园看门的老人窗台上,安静的等待着。

  他记得那次迷迷糊糊的自己被老人扶起来赶进最凌晨的公交车,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属于早就对这个经常夜半独行醉在外面的人印象深刻。

  他笑,笑着笑着又想起这一幕已经好久不见,离开这座城市竟然已经五年。最后也醉给月亮看。

  其实他所不知,他醉在月光下的某一刻,好看的近乎不在人间,让人想到羽化登仙的归期,想到未曾被远游舟子割破的水面。

  

  不能看,不能看,他要听男人的话,他却想看到男人,他知道男人还会在,为什么他一直在呢?为什么他一直不知道呢?

  或者他二十七,刚刚博士毕业,一些纯文科,学出来不知道能干嘛。习惯性刷那些学术号,突然意识到没什么作业了,要去找工作。

  宿舍里电最后一次跳闸了,暮色四合,人物独自,夏天热的要命,他拿了一罐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气温升高的冰啤酒,一点点喝,心里漫了点无边无际的心酸。

  男人穿戴整齐,站在坐床沿上露着大半截腿的徐渭身边,沉默着伸出手搭着那罐子酒。

  一杯感天动地陪他凉到最后的雪花和那年的天才学生勇闯过一晚上天涯,却到底没有醉成一个完整的梦。那天他睡得昏昏沉沉,隐约看到一个影子为他关上对着脑袋吹的风扇,捡起地上的垃圾,醒的莫名其妙,怅然若失。

  那一天男人把剩下的几滴酒随手倒在花盆里,那一年夏天的盆栽梅花在诀别时迎风暴涨,香如花潮,他和朋友抱着手机一个微博一个知乎提问,圈来一小波点赞,四五回复,两三解答,最靠谱是小花许愿给流星雨开大花,不然不成如此繁茂。

  答案却是那个男人终究喝不到他残下的酒。梅花香气清冽的几乎洗干净他眼泪,也像是有什么在安慰他,成为叹息一样轻的呢喃,别哭,他的梅花说,面对六年后的他说。

  他伸手,却捉到了一片叶子。

  

  十八岁那年,叶子浓绿,他在高树下面打开了录取通知书,男人就站在他身后,隔山起大雾,落白无深处。

  这次男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向他笑,笑的他也笑,隔着十八岁的徐渭,两个人似乎在注视彼此,一个人笑的旁若无人,另一个人笑的纯粹而骄傲。

  后者却是不在人间的人,不在人间的人亲自一步步,把另一个人背了回来。

  为什么?为他进门的时候不自知的牵住了男人的手?为这张脸?为他多而怪的思考?为与他接吻?

  为见过他一生于十八岁那年,曾经笑的明媚,流的出真正的欣喜?

  

  为他,他想起在黑暗里颠沛流离,他趴在男人的背上,调笑着问,方便告知一下名字吗?

  如今他却懂了,这件事,需要他自己想起。

  如果换做他,他可以接受对方不认识他,却不能就这样一无所知的问这个深爱自己的人,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如鲠在喉,雪花滑落,岁月倒流。

   少年身形于前方停靠,他不知道为何如此,于是漫无目的向少年走去。那一次的突然致盲他记得,因为太狂躁太骄傲被街上的不学无术四处惹事青年群体盯上,堵在了巷子里,被挑衅大了的人冲上来的时候,他突然看不见了。

  

  是男人冷着脸护在他身前,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那几个人,甚至还报了警,连尾声也处理的干净。

  然后他摸了摸少年的短发,让他直接睡到事情解决,装弱势的简单漂亮。

  徐渭仍然闭上眼睛,不忍看他眼中的绝对在乎。

  为什么是这里?这里不是他人生的节点,只是生命里漫漫微小挫折中的一个。

  所以他没有看到男人在触摸过生者后,不稳的画面,血肉模糊的手指。

  我在提示你,帮助你的这样少,非我本意。

  帮助你的还不够多,对不起。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会带出来一点耳熟,那是他不会忘记,却不会想起的那个故事。

  你想要一个家么?他听见男人的声音,那时候他还在孤儿院里,才六岁,别人家乖乖的小朋友都被领养了,只有他别扭的要死,坚信会有人主动来找到他。

  院长是好心人,看到这个小孩子又对好不容易找来的家庭反复拒绝也着急了对他发了脾气,那时候他躲在柜子里倔的掉眼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片黑暗,他听见有一个沉静的成年男性声音问,你想要一个家么?

  也许是在一片黑暗中,一片静默中,一片熟悉中,他感觉太安全了,轻轻回答道,想。

  那一年小孩子吞下的话是,你会成为我的家人吗?时隔二十六年他还没问出口,甚至没有找到那个人,你会成为我的家人吗?

  如今他看到的不止黑暗,他看到的是比现在年轻的多的男人站在他身旁,而那时候的他睁着眼睛身上泼满了深红,多的像是一种劣质戏剧。

  并且失去了呼吸。

  男人温柔的跪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问他,你想要一个家吗?

  男人说话的时候,口中没有流血。似乎是得到了回答,他伸手轻轻的抹过徐渭脸上的血污,站起身,向房间角落已经恐惧的不行的凶手走过去,直接抓起那个人,丢下了楼。

  回到过去。

  在他六岁的时候,小城里不知道怎么着混进来个报复社会的疯子,也不知道怎么蹿进了孤儿院里,还被他撞上了。

  刚闹过别扭的小孩一个人躲了起来,却撞到了不好的东西,慌不择路的恶人用刀捅了他,他昏迷了太久,醒来的时候院长和医生和没有印象的那家人在他身边,若不是吵了架,小孩也不会独自上高楼,更不会撞到坏人,于是那家人就收养了他,照顾着他,一直善良的对待他——

  他们说,那个人已经精神崩溃,警察接近附近房间的时候,恐惧让凶手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连抵抗也没有。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时不时看不见东西的毛病,过去在福利院的记忆也缺了很多块,心理医生解释为应激保护反应,他们都说那一天可能小孩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以后遇到能联想的,身体就会比信息处理先自己屏蔽,总而言之,是个好事。

  从那天起,他就是在用男人的命活了下去,男人在厄难出现时独自处理,又捂住他眼睛。

  亲身历史,注定年少多厄难,隐约在黑夜里,他听过那个人叹息。

  活下去吧,他又听见。

  最后几个字却夹杂簌簌风声,模糊不清,支离破碎,实际上,这是四百余年起的一句。

  那个人,发言面对他时沉静又不容置疑,要他别看,要他活下去,要他完满一生。

  却没有告诉过他,如果看得到呢?如果这一切都知道却还是想自杀呢?如果他真的、真的、不在意呢?

  好像梦中,不是梦中,无法梦中。

  他向下走,走到世界尽头也没有增长见识,只是感触,于是他继续走,一直走。直到光阴解体,时过境迁。一片光幕沉默的站在他面前,他走进去。

  白光融化。

  他看见自己,四十余,面容模糊不清,一双手抓着铁栏杆青筋暴起,用力的竭死苍白。

  是他在牢狱之中,是他在男人的视角里。

  他又看到第一人称的手,不容置疑的一点点掰开他抓的极紧的手指,去和自己十指相扣。

  "无需忧我。"

  大量光阴碎片袭来,他看见自己,一五六六年的自己,如同坚硬而辛香的植物,偏要展示本体,狂的带点不合群,和他笑,和他神色生动,和他彻夜长谈,和他沉默。

  他这个灵魂本就具有无限鲜活意味,映像穿梭当中色彩缤纷的可以动人,万里光阴似水,涉河而行步履轻快,踩着石头过水面,眼睛闪闪发光,或大笑或故作神秘或骄傲或坚定或由衷的欣喜,或落下泪来或沉默或自嘲或不肯示弱,在祂的手轻抹去他眼泪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徐渭。

  他一步一步随着爱人的身体登上台阶,那一年他三十三岁,听到叩门声,偏过头,眼里有千万午后的光影斑驳,笑的骄傲而张扬。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吗?他记忆的最深处吗?其中一人死去,做了鬼,生不如死,命给别人,另一人不断留在人间,重复一种希望的追随,还坚持埋在记忆最深处的故事吗?

  

  缅怀过往,聊当一哭,衷心伤悲!

  我想起你了,白雾抽丝剥茧,用一个过去还给他一个未来,两人化去,徐渭又变回自己。他跌在自己四百年前的历史虚构的故居里,无声流泪。男人附身,吻过他眼睛。

  他想起来的不知是一个昨日还是千万个昨日,却都在他,有的是真实的他,有的是对他的怀念,有的是对他的祭奠,他死了,头骨皆折血流被面揉之有声,锥子扎穿腹部,一次次自杀。他想见到胡宗宪,此时胡宗宪就站在房间深处,笑意得体。他还未说话,但是只要看到胡宗宪,就足够了,他想。

  "文长,"他唤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而历史还在,我还在,我还会一直陪着你。"

  徐渭依旧不眨眼睛的注视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与他对话的那个人。对方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随意端平一碗水满上,只要一笑就烧作了酒,用气息烫醉人们简陋的灵魂。

  而他自愿整夜独坐去对酌,和满天风雪共看天地苍茫。

  他好像没醉,还抱有一定主动选择的意味。

  他的选择,就是饮下去。

  却到底不能忘记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常常在醒后怔忪,乃至不忍醒,却又追求醒。

  如果不会醒,这样的你,也会是不真实的吧。

  他取下来那对方亲手系上的发带,另一只手在衣兜里摸索,直到紧紧握住了那个一直以来都闲置的小瓶子。

  男人不容置疑的伸出手,要牵过他。

  "留下来吧。"

  "我知道你不是他。"徐渭平静的对自己按下那瓶真的能短暂致盲的喷雾,雾气笼罩眼睛,"我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我知道,你不会要我停下。"

  说罢,他大步向前走去,身后只有无限沉默。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笑着说:"我还是很想看到你,真的。"

  身后无声无息。说罢,他转身,不再见。

  别哭了,他暗骂一句,他几乎抹不干净自己的泪了,虽然这还不能造成视线遮挡,但是多少有些难过。

 

  亲自道别爱人,他终于任由说不清来由的泪水沾了满脸。

  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身后有人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心里一动。

  "我知道你看不见。"

  是他自己的声音,慵懒的,干净的,纯粹的,又带着历史特有的沉重气息。

  "我是你的记忆,亦是你自己。"

  "在他的世界里,我们只要不被其他东西牵住,在哪里都能走出去。"

  他这次和自己并肩走,笑问,"我可以帮我解释一些问题么?"

  "成鬼容易,做人倒难,尤其是小时候。"他听见对方说。"历史觉得你已经死了,又感觉到你弱小的存在,就会一直接着降下死亡。"

  "活下去就好了,活成强大的存在,活到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把当世的成分变多,像是抓到光,成为光的一部分,就不会被黑暗吞噬。"

  "倒不是恶,是为了平衡。"

  "而我们属于很狂的存在,"历史投影笑道,"不仅选择转世,还保留全部记忆,这种体量的痛苦基本注定会被追着打,打到死,要是新记忆多也好,可惜开局无家庭,整日想过去。小故事还能蒙混过关,譬如有人能记得自己上辈子爱人,情啊爱啊,完完整整。"

  "而本人早就不属于这种简单范畴,"他挑眉笑。

  "是啊,太沉重了。所以遇见杀人犯这种小概率事件都冒了出来。"

  "我保留记忆,本来应该是为了见他的,没想到他倒是成了鬼,我这全都忘了,也遇不见,自然找不到。"

  "他替你记得,是因为他。"

  

  "他独自窃运,拿走了你的记忆,从而引去了你的厄难,让你可以平平安安。直到今日,胡宗宪还在保护当年见到的幕僚,那个一事无成,无能见他的人。"

  "所以他本不能说任何没有过去他就不能知道的话,这是记忆的考量,记忆就像是一条锁链,把他铐在原地,一旦动作,必伤无疑。"

  "至于他对你说话,应以处于其中,回光返照罢了。"

  徐渭淡淡笑道,似乎并不在意回光返照这几个字中包含的意味。

  终于,他再次相信祂已经成为神明。

  曾经,祂就是他的神明,直到神明在他面前支离破碎,再也不会回来。

  他当的起不亲自上阵就干翻整只军队的天才,却也永永远远没办法在不能金榜题名亲身朝堂时,相信这些人心叵测、轻视生死、争名夺利,这些两面、这些复杂、这些欲望不仅会留在那些市井小民、面对弱者的人身上,还会在最高统治者身上附体,变成杀人的灵。

  向来万事嫌高格,莫怪梅花着地垂。

  真真正正,他写的出万事两个字,却曾经有那么长的日子相信这深红花朵向青天去芬芳一生。

  

  而他从没担心以后,只来得及作诗,未说过一句:我爱你。

  "他本以为我重活一世,是因为随意活着,他给我清了过往的追随,让我彻底可以重新选择。"

  "但我确实想要他。"

  "我会依旧追随他,哪怕过了四百年。无论他在哪里。"

  "是真的,就值得。"

  历史投影放开了他的手,此时已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块,是一袭黑衣。

  前方有一道门,他有一些未说出口。

  最后一次,他抢在事情发生之前替你承担了死命,又带你来到他的灵魂当中,相当于你杀死了他,继承了他的记忆,绕过了这些规则。

  二十六年前,他为了你平安顺遂,拿走了你一半选择,  今天他还上了。

  他带你看他过去在你的身边,是用这来嘱咐你:好好活着。

  你重遇他的那一年,你的新生。

  他想看到他的徐渭,前程无忧,过往随意,活在这人间,自己选,都能选。仅此而已,跨越生死,一局谋划。

  倒不是为了什么大业,只是他望那个干净的灵魂永无厄难。

  只是爱。

  

  可是徐渭他是如此焚烧于傲气与自卑之间的人。他炽烈的将整个梦境裹住,不惜将此身点燃去给那些记忆半分温暖,他狂哭复狂喜,虔诚而隐秘的亲吻,执着又黯淡的拥抱,却从来没有去揭开梦境下面层层深重的故事里那些浅显易懂的俗言,也许正是因为它们浅显易懂才俗气起来,不可信起来,轻飘飘起来。

  也许那只是一句,我爱你。

  他醒来。

  天花板很白,床边看着他的年轻医生吓了一跳,连忙把点滴改了个流速。

  姑娘清澈的眼睛里写着饱满的激动,解释道:"您于七月四号在火灾附近的安全地带被发现,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您应该是逃出来之后体力不支而昏迷。自搜救人员将您送到医院,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想说话,但嗓子哑的要命,女孩意识到了这件事,拿了一点水小心翼翼的喂给他。

  "多谢照顾,方便把我的外衣给我么。"

  他摸到那个熟悉的瓶子,透明的容器里,静静的展示着剩下的三分之二。 

  人造的草木气息,已经化在他眼里,早秋霜如泪。指尖滑过那一圈空白玻璃过后,如释重负。

  女孩大概明白了些什么,虽然想的偏,估计以为这是哪个人留下的,眨眨眼睛道,"徐先生,这场火灾伤了很多人,如果您要找失散的家人朋友的话,告诉我们医生可以帮您多留意一下。"

 

  我想去找一个人,他说。

  我要找的那个人,曾经在某大学某宿舍出现过,帮我让啤酒凉到最后一口,给我关了风扇,伺候好了我窗台上的那株梅花,陪我去江边,去山中,去陪我看一切被不自知的自己安排好。与我以常人的方式,错过生活。

  我要找的那个人,他应该是我爱的人。

  他终于不知道如何开口,泪流满面。

  女孩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连忙道歉,然后非常自知之明的为他关好病房的门退了出去。

    他曾经为那个男人要丢掉自己的生命,没有成功,男人为他丢掉生命,护了他半辈子。

  他现在要为祂而活下去了。

  

  他亦不在乎祂如今是如何,无论如何,他都会走下去。若确信祂彻底消失,就去死,如果他还在这人间,就活着。

  只是他用了祂的命。

  以后这颗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思维的每一次运作、进行的每一次呼吸、都拥有了特别的意义。

  他也成了祂的一部分。

  他不会摧毁祂的一部分。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祂已经陷入无边的黑暗,至少他还留在光明正中,随时准备为祂成为一座灯塔。

  追随,意味着自生到死,自看到起,就不会放弃。

  

  他闭上眼睛,黑暗,张开眼睛,又看得见。他反反复复,直到溢出来的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睛,彻彻底底挂不住。

  那一片安静的盲再也没有到来。

  "胡宗宪。"他第一次吐出这个好久未到的陌生名字,"胡部堂,不知您能否现身一下。"

  徐渭用力的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刮破的血痕每一滴红珠子都干净利落,又抬起一条腿踹开被子翻下床,或者掉下床,哐的狠狠一声。

   然后他伸出手,怀抱虚空,虚空太空。

   三十七年之后,他又回到故土。

   火车开的一路,他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还是睡着了,不知不觉做了个梦,梦到终点处胡宗宪在等他,还穿着当年初遇时候的那一袭深红。醒来怔忪几息,盘算了两遍,遇到的大概也是假象。假象都在骗他,骗这个男人为他做的东西白费,让他们从阴阳相隔变成鬼怪恋爱。

  其实他倒愿意,但是胡宗宪不许。

  

  如今时候到了,他要回其中的一个家,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家。

  中间的四年,倒也没有扒着回忆过日子,爱没有成为整天死寂的借口,他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偶尔沉默着,在高朋满座把酒盈樽时敬未至的,他看晚上有人放烟火,光一下一下涂抹在裸露在被子外的臂上,挽手比一只

蝴蝶从窗框上飞去,他也看星星一颗一颗胡乱堆上天幕,看远山青翠,看云横高岗。他也看日子发展的一步步,做参与者中的一个,在人海中若非亲眼看到他,不会注视到尘埃中有这样一颗明珠。

  坏运气越来越少,反转越来越少,他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在为他分担,接受这种沉淀下来的痛苦,那是一种隐隐的难过,像是涨潮一般不时漫上来,时不时他会想:会这样老去吗?他今年三十七岁,半辈子似乎望到头,整日和小事消磨,在碎纸堆里扑腾,为过期文件心里闹腾一下,虽然为人坦坦荡荡百般不在乎,无奈身边四处生活横流没故意就想把他卷走,没有高于世俗的理想,更没有世俗的理想。

  就这样吗?会这样老去吗?

  他站在祂以血肉之后撑开的一点空隙里,站在祂护出来的一片土地,大雪已经融在了春日,神明也还给了历史,或者本不是神明,只是他一个人的保护者,因为足够强大,足够疏远,足够纯粹,所以可称为神明。神明不爱人,却一直保护每一个人。一个神能浏览过千万人,一个人却永远记得他遭遇的一个神,连这份曲折的故事,也自认为渺小。

  但是大雪已经融化,种子就会发芽,长出花木,去吻他的长发。

  刚从空调充足的火车站出来,傍晚也热气腾腾,他独自一个拿着行李向外走着,洁白短袖钻进高温夏风,简单在街道上路过。

  脚下四百年前也许是需要舟车劳顿经过的荒山。

  他不是完全有名的世人,但是没关系,对于天才来说,自己就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世界。

  他不能去腾更大的空间给别的人了,于是他改造了里面那百分之八十自己。

  近乡并无情怯,一院一院叠着,紧凑的亲密无间,隔几户还住着正生活着的人。竹子高的能从墙外看到,有人来来往往,他走过去,不曾接近。

  他偶然看见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手里认真捧着的一张纸,上面的字迹不算草书天才通常的龙飞凤舞,文物颜色衰老的他即将不认。

  少保公。

  

  旧祠槌碎一风吹。

  千里青青草是谁。

  地上草不高,显然是这几年才冒出来的绿茵,那院落里呢?

  谁是泥土,谁是草木。如果有一天,我的信念忽然倒塌。城市的花园没有花,广播里的声音嘶哑,如果真有这天的话,你会不会奔向我啊。

  他转身,步步于人海。

  巷子口,他转身看去,那一间小小的院落,也有了灯火,和街上相似的灯火,是由徐渭才干留下来的一盏艺术的笑意。而这份天才不肯缠在天地山川上,偏偏要触摸一个人,要融进苦难的日子,变成苦难的一部分,变成注视,注视着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眼睛酸涩,如果能少熬点夜,多半会滴落热泪。

  曾有共处故事四年,四年拆分有超过一千四百天,一万七千五百二十个时辰,说一句爱需要一秒,是唇勾起一次,一夜是四五个时辰,足够耗费相拥的时分,而时分漫长啊。

  爱也没有开过口,从来也没有说过的故事啊。

  他感觉有个人站在了他身后,徐渭想他多半是挡了路,于是转身准备道句歉就走,回头时对方的映像就这样突然撞在他眼里。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大约四十几岁,表情沉默而复杂,鬓角隐约看得见几丝白发,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高阶工作者的气质,似乎发布命令都能简洁合理且不容置疑。

  光在他身后扯出长长的影子,也抚摸他脸上经久的伤痕,光一言不发,温柔的追问。

  

  泪水饱满他最后的盲,终于迟疑着抹去,看见一切可见的现实。

  终于,我们的灯点亮,虽然不够光明四射,却也拂去前途后路的暗淡,让我再一次看到你。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重新介绍一下。

  我叫徐渭。又字文长、文清、号白鹇山人金回山人青藤道士等等。

  现在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曾经是一个随意写字的,绘画的,写戏的,用剑的,但都不太成功,和个人生活一样充满了做不成的梦。

  人生比较成功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也许你记不得上一次遇到我,这没有关系,我也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还是你告知的。

  我们的过去很长,也不是每个人都接受。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我知道。

  如果你有意与我相识,我会留在你的身边。否则,我将不打扰你的生活。

  选择是否与我别过吧。

  

  徐渭仍然笑着,抬头时下颔扬起干净弧度,伸出一只手,似要与他相握。

  胡宗宪轻低头看他,经历过两个人历史的人目光里的霜雪与深沉又怎么会与世人寻常等同,他自然知道那个人是真真正正的那个人。

  他还要再问一次,没有了危险,没有了人命关天的成分,爱不再是帮助,你选择是否与我别过吧。

  文长。他伸过手去,指尖擦过对方指尖,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完成十指相扣的动作,将本就近的距离更扯近些。另一只空余的手将徐渭揽过,紧紧压入怀中。

  他伏在爱人耳畔,呢喃道,我永远选择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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